帶著茶香的清風，翻過又一頁幻想

第二章

　    這個家的孩子除了我以外，還有另一個人。

    　他是我的雙胞胎哥哥，但除了容貌和聲音以外，我們一點也不像。小時候我的性格比較溫和、不愛爭鬥，說難聽一點，就是比較怕事……吧。但哥哥則正好相反，面對挑釁的言語和舉動時絕不退讓，講話的口氣也比我強悍許多。現在回想起來，每次當我被學校裡的幾個同學欺負時，幾乎都是他在保護我的。

    　即使如此，一起長大的我們卻非常要好，視對方為唯一能毫無保留分享心事的人。或許是因為生長在這樣的家庭，又或許是因為血緣的力量，但無論如何，能夠有這樣的「另一半」，我真的、由衷地感到高興。

    　而就連這樣的日子，也從那一天起，和習以為常的生活一併結束了。

    　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，我完全沒有頭緒，甚至連預兆都感覺不到。不過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吧。我平常其實不太關心父母之間的事，他們也不會對孩子們主動提起。

    　在我們兩人即將升上中一的那天，晚上父母罕見地都在家裡。他們把我們叫到面前，父親以單純陳述事實的口吻告訴我們，他們決定離婚了。關於我們兩個，他們也已經協議好，讓我們各自跟他們其中一人生活。父親又補充說，母親那裡會有辦法照顧好我們其中之一，且我們兩人還是可以隨時見面，一切不會有太大的問題。

    　當時聽到這些話，我滿腦子都是「怎麼可能沒問題！」「你們怎麼可以擅自做這種決定！」之類的話，但現場的氣氛壓得我說不出口。看看我哥，他應該也有一樣的想法，只是他沒有維持這種激動的眼神很久。事後想想，其實我們都清楚，在這個家裡父親的地位最高，只要他做了決定，基本上是沒有改變的餘地的。就算我們說了什麼，也只會是單純的情緒發洩罷了。

    　然後，新生活就在不問我們意思的情況下定案了。我跟了母親，而哥哥則跟了父親。後來我才大概知道母親打算改嫁，對象是一個有一陣子常到家裡來的中年男子，似乎是某個財團預定的繼承人選。但這都是好些天後的事了。

※

    　我伸手拉開了教室的門。今天的手勁控制地不太好，門撞在門框的另一邊上，發出「碰」的聲音。不過，放眼望去，教室裡還沒有其他人在，所以我也就不去在意了。

    　暑假結束，今天是第二學期的第一天。照以往的經驗，這一天我只要能在班會開始以前踏進教室就是萬幸了，但今天班上卻沒有任何人比我先到。

    　一來是怕太早到會招來無謂的問候，二來是想紓解一下煩躁的心情，我沒進去裡面，而是關上門，往屋頂的方向前進。

    　這種久違了的煩躁狀態，已經維持了一整個晚上，害我幾乎整晚都沒睡好。

    　……對，認真說起來，原因就是出在那裡。

    　『……如月……抱歉。我想……我可能暫時不會去學校了。

    　發生了一點事……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。只是……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。真的沒什麼……應該吧。好一點後就會回去了。

    　不過……要是我一直都沒回去的話……

    　(靜默)

    　……突然講了這些莫名其妙的話，給妳添麻煩了。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打這通電話的……總之，妳就當作沒聽過這些吧。』

    　人的記憶如果有這麼方便，像答錄機一樣按個鈕就能消除的話，那就沒有那麼多煩惱了。

    　我坐在平常中午和衛一起吃飯的長椅上，沒有目標地眺望遠方。

    　早上的風陣陣吹來，帶走身邊殘存的暑氣，卻帶不走從昨晚起就在腦海裡盤旋的語句。

    　今年拗不過爸媽的要求，加上我自己也覺得太少回去看他們了，便一直拖到了昨天晚上才回來。一踏進我所住的公寓房間，行李都還沒放下，就看到答錄機的紅光，在一片漆黑的房間裡閃啊閃的。

    　這對夫妻是有多愛自己的女兒啦？才一天不到就打電話來？我也沒那麼快回到這裡來啊！──雖然在心裡這樣吐槽，但我還是笑了出來。於是，我連燈也懶得開了，憑著感覺走過去按下按鈕後就地轉身坐下。

    　不過，等了許久，卻沒聽見任何人說話的聲音，只有答錄機錄到的些許對方那邊的雜音，讓我不致以為是不是機器出了問題。就在好像過了快兩分鐘那麼久，我開始失去耐性，正要站起來把它關掉的時候，對方終於出聲了。

    　是雨宮的聲音，但音調聽起來比平常低很多，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。更重要的是留言的內容，我反覆聽了兩次，還是摸不清他到底是什麼意思，只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。我起身把燈打開，一看到留言的時間是前天，危機感瞬間提升成可能錯過了什麼時機的恐懼感。管他什麼現在幾點了、會不會吵到人的，我當下打了電話過去，但一如想像，沒人接聽。

    　這才真的叫做話只說一半吧！接下來直到天亮的幾個小時，儘管我心想剩下的事明天到學校再說，反正現在我也不能做什麼，卻再也沒辦法入睡了。

    　這傢伙……要是今天讓我看到你好端端的什麼事也沒有，嚇我的這筆帳我一定要加倍討回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