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暫時停滯的空氣中,我吸了口氣,放開壓住傷口的手,重新調整姿勢。

  時間已經不算早了,我的體力也在方才一連串交手中耗去許多,若把負傷的因素也考慮進去,大概沒辦法繼續高速活動太久。

  所以,我必須把接下來的機會當成唯一一次。把僅存的觀察力和集中力全數用上,絕對不允許失敗。

  再次聚焦在衛身上,她似乎還沒從動搖的狀態恢復過來。我將視線越過她向略遠處望去,正好能清楚看見她一開始坐在上頭的那塊大石。

  該說我的運氣還不錯嗎?連地利都站在我這邊。

  那麼,趁她尚未冷靜下來之前,把她逼得更緊一些吧。

  「看來……真的沒有辦法回頭了呢。」

  一開口,語調竟低沉得連我都感到驚訝。聽見這句話的衛,肩膀明顯震顫了一下。

  「歌澄……」

  「如果是要勸我別再抵抗,那就不用多費唇舌了。」

  拖著隱隱作痛的右腳,我向她前進了一步。

  相對地,跟著後退一步的她,表情漸漸轉為泫然欲泣。

  「為什麼……?妳應該知道的啊……我其實不想……」

  「現在還說這個,有意義嗎?」

  我維持不帶感情的聲音,定眼注視她。

  「我的答案不會改變。我不會成為妳的專屬品。所以,妳想對我做什麼就儘管來吧。否則,過了今天,我們或許就形同陌路了。」

  說完這句話,我又開始緩慢地一步一步向她靠近。不過,這次她不再退後,只是默默低下頭去,雙手彷彿要握碎刀柄般輕輕顫抖著。雖然表情被瀏海掩蓋,但潛藏在我話中那「想殺就殺吧」的含義,她看來是完全明白了。

  一觸即發的臨界點就在眼前。在持續向衛進逼的同時,緊盯著她全身氣息和每一絲動作的我也幾乎忘卻了自身的疼痛。心跳聲在腦海裡迴響,成了維繫我意識的鎖鏈。

  然後──

 

  下一次呼吸時,我的雙眼捕捉到了她抬起頭來的那一刻。

 

  剛才那段時間不短的交手中,我大略觀察出了衛的攻擊習慣。或許是為了節省重整態勢的時間,她在雙手舉高向下砍後,若是揮空,便會直接將刀身往橫掃去,方向則視我實際移動位置而定。發現這一點後,每當我預料她下一招是橫砍時,便儘速退到她的攻擊範圍以外,屢屢以毫釐之差避過刀鋒。

  據我所知,衛並沒有正式學過刀劍武器的使用法。在向晚的暮光下,累積了多次碰撞衝擊的刀身,已經可以看到好幾處缺口和磨損,甚至還有一、兩道裂紋。她此時的眼神也是如此,與其說是下定決心,不如說是瀕臨崩潰。看著她將刀舉起,往我面前揮下,我只稍微向旁邊移開,便輕易地躲過了攻擊,感覺竟比稍早之前更加有餘裕。

  不過,真正的難關現在才要開始。

  這一次,我不再向後逃開,反而主動投身往她的刀鋒下。

  不知是不是錯覺,在寒光貼近之前,我好像看到了她驚愕的眼神。

 

  「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─!!」

 

  利用向前加速的力道,我在仆倒後依然沒有停下動作,繼續踉蹌前行,半跑半爬到那方大石邊才跪倒在地。

  「歌澄……!」

  痛到有些朦朧的視野中,衛似乎本想丟下武器跑來,但只向前了一步便停住了,只是不知所措地看著這邊。

  計畫成功了……嗎?

  我伸出早已鮮血淋漓的手,攀住石塊想撐起身體,一挪動,右側腰際卻傳來遠遠超出想像的劇痛,讓我根本使不上力。轉頭一看,側身的制服頃刻之間已經被血完全浸透,連同原本手腳上的傷,在身後的地面上留下了斑斑血跡。

  距離果然還是抓太近了嗎……效果是很好,但有點好過頭了。

  既然已成事實,那也沒辦法。不快點站起來不行。現在不是趴在這裡休息的時候。

  顧不了紊亂的呼吸,我強迫自己忍著痛,扶著石塊硬站起身來。側腰的傷口太深,止不住的出血轉眼間便沿著右腳流下,和腳上的傷口匯合在一起。

  「……怎麼了?……這樣就結束了嗎?」

  衛被嚇住般瞪大雙眼,好像還無法理解當下的情況。

  儘管有些費力,我還是在每一次喘氣間努力吐出話語。

  「雖然我說了讓妳做妳想做的事……但那並不代表……我會毫不反抗被妳殺掉。妳既然調查過我,就應該知道……我有不能丟下不管的東西。剛剛這一下……算是我對接下來做的事的賠罪……現在起,我再也不會打不還手了。妳也一樣……不要再想那麼多……認真動手吧……不,應該說──如果妳以為殺得了我,就儘管試試看吧!」

  眼角餘光裡,一根棗紅色的長棍靜靜躺在大石邊的地面上。那不是別的,正是衛所丟在那裡的刀鞘,也是我吃了剛才那一刀後還硬要向前跑的原因。我伸出腳尖輕輕一挑,將騰空飛起的刀鞘一手抓住。

  好了。剩下來的事就只有一個。不管是疼痛還是血流不止,全都見鬼去吧。

  離開作為支撐點的大石邊,我重新看向站在前方的衛──以彼此對等的立場。

  從現在起,是速度上的競爭。除了躲開她的攻擊,更重要的是找空隙對她或她的武器反擊。一旦有出手機會就必須命中,即使因此而避不開她的刀也不能被干擾。

  「……還在發什麼愣?……妳不過來的話,那我就過去了。」

  就算武器的長度和材質都比不上她,但對付現在的她,我未必會輸。

  我會讓妳徹底失去戰鬥意志的。在我站不住之前。

 

  終於,衛以發抖的雙手再次握住刀。

  ──下一秒,我們幾乎同時架起武器向彼此衝出。

 

 

  「確切的位置我不清楚,不過應該不會差太多。」一邊走下連接路面和河岸的階梯,我一邊拋話給跟在後頭的大坪。「穿過這片草叢後,就是黑崎在電話裡指定的地點了。」

  「是嗎……」

  望著眼前茂盛的草海,他的神情是更甚方才的緊繃。

  「那邊不知道進行到了什麼階段,可能已經結束了也不一定。如果看到了什麼超乎想像的畫面,也不要太過驚訝。」

  「……嗯。」

  「……還有,」

  本來不想多話的,但大坪的樣子實在讓人不太安心。

  畢竟,接下來的路得靠他自己一個人走。

  「不用顧慮太多有的沒的,把你想說的話直接說出來就好了。如果你在電車上說的那些都是真心話,那麼,現在的你才是黑崎最需要的東西。」

  「是……這樣嗎?」

  「有疑慮的話,我就不會把你帶過來了。」確定他的臉色比較好看後,我也跟著遠眺草葉另一端露出的些許河面。「要是在這裡弄出了人命就麻煩了哪。」

  「……我知道了。」

  「移動中不要發出太大的聲音。可以的話,先找個地方藏起來觀察外頭的動靜,突然衝出去可能會有危險。」

  「……你不一起過去嗎?」

  「黑崎應該不會想見到我吧?」我無奈地笑了笑。「好了,趁現在還看得到路,快走吧。」

  大坪看來有些猶豫,但還是點了點頭,轉而面向前方。傳來一聲清楚的深呼吸後,他便走下水泥鋪設的平台,向著更廣闊的草地漸行漸遠。

 

  待到確定他不會回頭,我才放鬆了努力維繫的偽裝,向後靠在階梯側邊的壁面上緩緩滑下。

  避免和黑崎接觸只是其中一個原因。更重要的是,我沒把握還能不能走到那裡。

  雖然我也是認為應該沒問題才跑出醫院的,但果然還是太勉強了。左手經過了這幾個小時的移動磨擦,即使固定著,傷處仍然產生了發炎的跡象,似乎還連帶引起了發燒。在電車上時就開始覺得有點不對勁,現在已經能感受到明顯的頭重腳輕。或許是拜此所賜,從身邊吹過的風也變得格外冰冷。

  ……也罷。至少預定該做的事大致都完成了。之後就算放著不管,也會有其他人介入處理吧。我只要做好被罵的心理準備就行了。

  微瞇著眼,我略微抬頭仰望在高空緩慢飄動的雲朵。

  第一回發現,即使不是身處高處,也能看到如此寧靜的天空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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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記:

昨天因事耽擱了更新,十分抱歉。
明明提前兩個禮拜就趕完進度了說……

大概有在這裡開部落格的都注意到了,那個突然出現在首頁上的玩意。
據說是無法移除和移動位置的。
想拿掉還要再繳6xx元的保護費。(有誤嗎?)

以一個已經付過299元,也沒用部落格賺錢的人來說,我是覺得那東西滿礙眼的。

目前正在試用Google Blogger,
等各項功能差不多都上手後,可能就會開始一點點地手動搬家。
等確定計畫後,會更新在置頂文章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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