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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再度確認明天的小考科目和要帶回家複習的書後,我「啪」一聲闔上記事本,將它慢慢塞進殘餘空間不多的書包裡。

  「歌澄~我們還是一組沒錯吧!」

  「咦?」

  抬起頭,衛在我座位旁邊的走道上略微前傾看著我,嘴角帶著明亮的笑意。

  「那個……能再解釋得清楚一點嗎?」

  「啊啊,果然沒在聽老師說話嗎……」她垂下肩膀,表情彷彿在說「真是不出所料」。「修學旅行啊!晚上的房間分配就不用說了,白天也要一起共同行動喔!」

  「啊,妳是說這個啊……」

  因為才聽到開頭部分,我便已經在心裡判定這個話題與我無關,所以接下來班導說了些什麼,我完全沒去注意。

  「不好意思呢。那幾天我正好有其他計劃,所以應該不會參加吧。」

  「……什麼?」

  衛的思考似乎因為我這句話當機了,好幾秒後才發出這聲像是用指甲刮過黑板般,語調奇特的回問。

  「呃,衛……妳該不會是生氣了吧?」

  感到周遭氣溫下降了好幾度,警戒機制促使我小心翼翼地試著問。

  「這個嘛……要看妳的理由來決定囉?」

  她的臉還在笑著,但雙手卻在我眼前緩慢地活絡起關節來。先不論現場的氣氛,光是和她之間這近到不行的距離,就足以讓人感受到充分的危險性。

  「冷靜一點冷靜一點……」我邊說邊不由自主地將身體後仰。「我是要去見一個朋友啦……她長期住校,正好那幾天學校休假,可以回家住上幾天,所以我才想趁這個機會……」

  「哦~」衛聽到這裡點點頭,但那只是表示她有在聽罷了,一觸即發般的氣勢還是沒有解除。「但是啊,一定要挑這個時候去嗎?其他時間都不能見面?」

  「唔,雖然不是不能見面……但是有時間限制,而且也不能離開學校。」

  從某種意義而言,我其實也並不算在說謊。這樣沒關係吧……大概……

  「……是嗎?」

  又考慮了一會兒,衛總算把好像隨時會往我脖子掐過來的雙手放下,不甘願地吁了口氣。

  「我話先說在前頭,讓我這麼失望的代價是很高的喔。做好覺悟了嗎?」

  「是。之後妳的任何要求我都會答應的。」

  「……好吧。」她又嘆了口氣,單手叉腰。「既然妳都這麼說了,我只好暫時把妳讓出去啦。」

  「謝謝……還有對不起,衛。」

  「唉……好啦好啦,我會記得帶土產回來給妳的。」

  一副「真拿妳沒辦法」的模樣,衛帶著苦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。

  「喔,回來了回來了。」下一瞬間,她好像感覺到什麼般向後回過頭去,接著又轉過來面對我。「抱歉,今天我可以先走嗎?剛才孝輔約我放學後去唱片行。」

  「嗯?啊,可以啊。那妳快去吧。」

  「明天見囉。路上小心。」

  恢復了稍早之前的開朗神情,衛向我揮個手後便轉身小跑步離去。在教室的另一頭,大坪也已經做好離開學校的準備,站在前門附近等著衛。當視線對上的時候,他也笑著對我揮了下手。

 

 

  「你還在啊。怎?今天也要留下來嗎?」

  經過隔壁二班的教室旁邊,透過窗戶,我一眼便看到站在內側窗邊向外遠望的黑色短髮。門沒有關,我也就理所當然地走了進去。

  「還沒決定。學期明明都開始好一陣子了,還是經常覺得精神不濟。」

  一邊回話,雨宮一邊將頭向左右輕壓,關節傳出微小而清脆的響聲。

  「不可能是還沒習慣吧。用藥過量?」

  「只有這個絕不可能。上次吃藥是三天前的事了。」

  ……嘛,搞不好這反倒是原因也說不定。

  「黑崎先走了嗎?」

  「是啊。多虧了她的見色忘友,我現在才能站在這裡啊。」

  調侃完不在現場的她,我也似笑非笑地斜倚在窗櫺旁。

  算一算,自從開學典禮那天,大坪跑來向我不停道謝時起,也過了快半個月了。高三生活開始的前一天,衛特地約了大坪出去,並在各自解散之前向大坪表白。更正確的說法,是接受了過去一年來,眼前這個有些笨拙的人所投下的心意。根據後來向衛查證時她所作的補充,當時大坪竟然哭了出來,惹得許多路過的人紛紛側目,害她不知怎麼辦才好。

  「其實妳有些失落感對吧?」

  「……好問題啊。」我瞇起眼睛。「雖然有些意外……不過,這不是在吃醋喔。比起來,高興的成分還是佔絕大部分的。」

  再加上,升級後重新分班的結果,衛和大坪依然是在同一間教室裡。看到可以繼續過著天天見面的生活時,他們當下都鬆了口氣吧。

  「是嗎?」雨宮看了我一眼。「但願黑崎也是這麼想的。」

  「也?」這評語勾起了我的興趣,我稍微直起身子。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……二年級的時候,我曾經想過要不要告訴妳這些話。這純粹只是我的感覺而已;而且對妳來說,這些話恐怕有點超乎現實。」

  「例如說?」

  「黑崎和妳之間的相處模式……或者說,她對妳的態度。」雨宮低下頭思索了一會,語氣變得頗為嚴肅。「和對其他人相比,不覺得太過於特別了嗎?」

  「……你要這麼說的話……我也不能否認。」

  仔細想來,直到二年級結束為止,她只會主動邀我一起回家,臨時有事也只會向我一個人報備;更重要的是,我沒見過她為了我以外的人做便當。

  「再者,關於這部分我不是很了解……在過去的一年間,她和大坪的關係是真的越來越要好嗎?剛才妳也說過有些意外,代表會變成現在這樣,妳也覺得有些突兀感吧?」

  不知何時,雨宮已經將視線完全投向我,迫使我不得不認真思考。

  「這……」

  輕咬著手指關節,我隱約察覺潛意識裡似乎正有什麼要浮出水面,還未看清楚它的真面目時,話語已經搶先一步脫口而出。

  「不過,我也並不是一直都在看著他們兩個。在我獨自調查有關你的事時,我曾經請大坪幫我應付衛一陣子過。在那段時間,甚至是之後的延長,我沒辦法掌握到他們的情況。或許就是在那段時間裡,他們之間產生了什麼決定性的變數吧。」

  「……不無可能。這樣的話我也不好說了。」

  嘆口氣,雨宮再度望向開始接近地平線的落日,乾脆地結束這個話題。

  「我不會說什麼我絕對不要懷疑朋友之類的話。但單純就現在的情形而言,不管衛她怎麼想,應該都已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吧。我覺得不用太在意。」

  「知道了。妳覺得好的話就行。」

  聽到這句回覆,心裡的某團陰霾似乎也在同一時刻開始散去。

  大概,這就是我現在最希望聽到的答案吧。

  「總之多謝關心了。」

  沒記錯的話,他的原則應該是不干涉主義才對。

  「嗯。」

  像這樣併肩而立,可能,只是可能──隱約可以感覺到,他也有某些地方有所改變了。

 

  只不過,這樣,真的是好事嗎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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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uukaz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