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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──「呃……」

 

  緊接在自己的聲音之後,熟悉到令人想吐的白色又一次映入眼簾。

  ……這樣啊。又沒死成嗎。

  連左右觀望確認現況的工夫都省了,我在心裡大大地嘆了口氣。

 

  〔侑理,在嗎?〕

 

  腦中持續了一陣空白,不過並沒有很久。

 

  〔嗯。起來了?〕

 

  響起了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的平淡語調,述說著今天依然持續的日常。

 

  〔你現在在哪?能過來一下嗎?〕

  〔可能有點……既然妳已經醒了,應該等會兒就能送回來了吧。很急嗎?〕

  〔那倒是沒有……算了,沒關係。你大概也累了吧。先睡一下,晚點再聊。〕

  〔知道了。晚餐時間見。〕

  幾乎在這段腦內對話告一段落的同時,布簾外傳來自動門滑開的順暢聲音。

  「喔,醒了嗎?感覺怎麼樣?」

  我的負責醫師翠翠(全名城平翠子,翠翠是她強烈要求之下的暱稱)從布簾後方現身,一派輕鬆地問道,口氣就好像在問人吃飽了沒那樣。

  「什麼怎麼樣……還不就是那樣嗎。」

  「嗯嗯,很好很好,還是這麼有精神呢。果然小舞還是要這樣子才可愛。」

  「說正經的,我可以回我的房間去了嗎?」

  「不然妳以為我是來做什麼的?雖然我一開始的確沒想到妳會那麼快醒就是。沒差啦,就當作順便囉。」

  對我刻意潑冷水的挑釁言語無動於衷,甩著短馬尾替我拆下針頭的她,仍然保持著令人想發火的愉快表情和口吻。要不是怕她會在我的藥裡下毒,我還真想問她有多少病患是被她給活活氣死的。

 

  拖著還有點沒力的雙腳,我搭乘電梯一路向上,來到醫院的最高樓層。

  距離來到這裡的那一天,已經過了快一個月。從還有些不太習慣這裡的布置和空氣的味道,到現在已經可以把這裡當成家來看待了,人類的適應能力果然不可小覷。

  再說,往後這裡恐怕真的就是我的家了,早點習慣也不是什麼壞事。

  經過一個轉角,右手邊出現了一道門,將走廊和門後的空間隔絕開來。我輕快地在門旁的電子鎖上按下六位數密碼,隨著鎖上的燈號轉綠,門也應聲開啟。

  門後是一條和外頭同色系的走廊,說明了這道門大概是後來才安裝上去的。走廊的一側是窗戶,外頭還加裝了鐵欄杆,另一側是病房。之前稍微在這個被隔開的區域繞了一圈,包含我的病房在內,每間都是雙人房。可想而知,這個特殊區域的居民們,都是為了同樣的理由才被安排在這裡的。

  依循著習慣的指示,我在第三間的門前停下腳步。門旁的兩塊名牌,其中之一便是我的名字。我一邊回味著剛來這裡時,每次進門前都要轉頭確認一下有沒有走錯房間的青澀記憶(?),一邊把門拉開。

  「……唔,歡迎回來。」

  「你還沒睡啊……喂喂,不要用打點滴的手打招呼啦。」

  關好門後我走回自己的床舖坐下,向從鄰床被窩中舉起的手拋出這麼一句話。

  「所以呢?剛才要說的話是什麼?」

  取代放下的手,被窩裡的人將棉被拉下冒出頭來,半瞇著眼睛看向我。

  「……沒什麼啦……就只是想確定一下……你是不是還在而已。」

  不自覺得看向一旁全黑的電視螢幕。映在上面那個側轉過頭、表情彆扭的傢伙是誰啊?

  耳邊傳來類似嘆氣的聲音。跟著聲音移回視線,對方竟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  「不覺得立場顛倒了嗎?這應該是我的台詞吧?」

 

  兩張中間只隔著一個床頭櫃的病床,視野中充塞大量的白和偶爾出現的紅。

  從大約一個月前,在回家途中昏倒在車站,還差點掉下月台那天開始,我──國分寺舞的生活就被強制改寫成這樣了。

  詳細原因至今依然不明──聽到這種解釋時,不可否認,我曾經產生了那麼一下下衝動,想要拍桌大罵「你們這些薪水小偷,除了會敷衍病人還會做什麼」,最後卻因為當時實在沒什麼力氣而作罷。

  而且,之後向我洶湧襲來的資訊浪潮,或許才是讓我放棄思考的主要原因。

  我不是第一個發生這種現象(直到現在,我都不清楚這到底能不能稱為疾病)的人。根據翠翠的說法,從近兩、三年前開始,這所醫院便偶爾會出現像我這樣的病例。具體原因可能是先天帶有不良基因,或是受到環境中的某種刺激而引起身體機制的異常,不過都僅止於推論階段。發病的人血液中會生成一種毒素,慢慢破壞自體的器官功能,放置不管的話,最後便會因為器官衰竭死亡。醫院內部將這種現象暫時定名為DSS,為了避免外界產生不必要的恐慌,在最不會有人經過的樓層劃設特別病房區,將所有DSS患者兩人一組安置在這裡,也比較方便集中觀察。

  至於為什麼要兩人一組嘛──絕對不是只為了能彼此照顧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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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uukaz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