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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……這兩個人嗎?」

  看見這兩張不算陌生的照片,七葉的表情明顯一沈。

  「我和他們並不同班,被搭訕那時候也是第一次和他們說話。雖然他們兩個是老師之間公認的頭號問題,不過在學校裡倒是不常看見他們。可能是經常蹺課,不然就是被停學一個星期之類的吧。其實我不覺得停學處分對他們有用就是。

  在修學旅行住宿的旅館看到他們時,我還很驚訝呢。聽我朋友說,她曾經看到他們兩個和一些奇怪的人走在一起。年紀看起來和我們差不多,但穿著卻不太像學生……比起修學旅行,和這些人廝混應該更符合他們的喜好吧?算了,我也不想搞懂為什麼。」

  「這樣嗎……謝謝妳了。」

 

  我沒告訴七葉問她這些的真正理由,便離開了White Dream。第一次和她談話時,她似乎認識衛,還問了有關衛的近況。要是告訴她衛現在遇上的麻煩和這兩個人有關,應該會害她擔心吧。

  修學旅行是四月底的事,一晃眼,身上已經換成夏季制服了。從月台上吹來的風拂動頭髮,忘了多久沒有修剪過的髮尾,正輕輕地搔著我的手臂。

  高中的最後一個夏天,即使我知道現在有很重要的事得做,即使我也想像其他考生一樣認真為未來準備,但這意料之外的展開卻讓我沒了心情。

  這一個月來,班上的氣氛雖不明顯,但確實有了轉變。或許大考將近也是一個原因,但對我來說,和我最為接近的衛才是改變最大的。午餐的聚會依然持續著,但幾乎都是安安靜靜地吃著飯;她不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開口說話,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出神表情。放學後,除非當天的社團活動有出席的必要,否則也是直接回家,完全一反她的作風。我和大坪都曾忍不住,再次向她確認是不是有難以解決的困擾,但得到的答案並沒多大不同。

  無聊地沿著鐵軌遠眺,我稍微放空了塞滿各種訊息的腦袋,重新思考。

  最近我似乎比之前更常想起或夢到四年前的事件。特別是在看到那兩個信陽學生的資料後,心裡便一直存在著關於那件事的既視感。不過,到目前為止並沒有再發生可疑的騷動,始終緊跟著衛的我和大坪,也沒發現或遇到任何想接近她的不明人士。如果換作別人,應該會認為在旅行中發生的衝突,只是單純的偶發事故吧。一開始就被主觀所牽制而過度提防的我,或許才是錯的。

  離暑假還有一個多月。開始放假以後,我或大坪就都無法像現在這樣跟著衛了。但換個角度想,那也就代表連續兩個多月以來都沒有出狀況。對方也是學生,真的想做些什麼的話不會拖那麼久。等到那時候,就算完全放心不管,大概也不會有問題吧!

  再說,衛的處境和璃菜不同。她向來人緣不錯,也很受到師長的重視。除了我和大坪,她應該還有其他更可靠的求助管道可用。既然她自己都認為沒關係,也沒有為自己做些什麼的打算,那就相信她的判斷吧。

  紊亂的腦海中好不容易彙整出初步的結論。就像配合我的思考步調般,月台上電車進站的廣播聲在此時響起,視野中也可以見到向這裡接近的燈光。

 

  但是,一股莫名的動力卻驅使著我離開月台,轉身走上通往天橋的階梯。

 

  『喂?』

  「……妳現在方便嗎?」

  握著公用電話的話筒,我的聲音慢了半拍才傳到她耳中。

  『歌澄?怎麼了?發生什麼事了嗎?』

  衛的問句有點急切。背景是街道的車聲和人聲,看來她還沒到家。大坪應該也在她旁邊吧。

  「沒什麼……只是……突然想聽聽妳的聲音而已。」

  『是嗎……?妳今天好奇怪喔,嘻嘻。』

 

  這一刻,我有些恍神。

  像這樣的笑聲……衛像這樣自然笑著的聲音,好像很久沒有聽過了。

  彷彿快要失去什麼般的預感,緩慢地奪去我視線的焦點。

 

 

  ──叩叩。

 

  隨著這個在我右前方響起的聲音,我抬起趴在桌上的上半身來。

  「妳沒在睡啊。那這個應該不需要了吧。」

  雨宮好整以暇地看著我,平舉的手上拿著一罐黑咖啡。

  「誰說的,拿來。」我伸出手。「雖然比不上酒精,但總比沒有好。」

  「……我等著看妳什麼時候會酒精中毒。」

  他淡淡地說完,把東西交給我後在我前面的課桌上坐下。

  升上三年級後,我們被分到不同的班級,也因此造就了和先前不同的「日常」。除了屋頂外,有時我們也會在其他同學都離開後,互相進到對方的教室裡。明明兩間教室只有一牆之隔,卻還是能感受到不同的氣氛。一開始還有點違和,但學期過了一大半後,也和夜晚的屋頂一樣,變得沒什麼特別了。

  「唸得怎麼樣?考試。」我指的是兩個星期後的複習考。

  「還好,就那樣吧。」

  「……拜託你好歹演一下吧。『還好』就那種名次了,要是『完全沒問題』那還得了……別太刺激人啊。」

  邊回想著學期剛開始時的第一次複習考排名,我不禁皺起了眉頭。

  「這是事實啊。我又不打算考大學,太過認真也沒意義。倒是妳,就算目標是文科,也不能太鬆懈吧?」

  「不勞費心,該做的事我還是有在做的……等等,你說你不考大學?」

  對我突然提出的問題,他並不直接回答。

  「畢業之後,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日本吧。具體是多久我也不知道就是了。」

  「是嗎……」留學之類的吧。我點點頭。「那就好,害我差點就要說好浪費了。」

  看著我以活像拿啤酒罐的手勢拿著咖啡罐,他只笑了一下,便轉頭望向開始被夕照染色的窗外。

  「如果我現在還留在那個家,選擇應該就會不一樣了。」

  這句飄進我耳裡的話,讓我盯著手中的罐子沉默了一會兒。

  ……也是呢。嚴格說來,我並沒有改變他什麼。

  就像我那時所決定的一樣,我只是提供一個選項而已。更具體的決定權,要怎麼處置放在眼前的自己,那不是我能置喙的問題。如今的雨宮,並沒有從晦暗中脫離出來,甚至說是陷得更深也不為過。但既然這是他所選擇的前進方式,對他而言,這就是正解。

  那麼,當時的我又是基於什麼樣的心態,決定擔當這個提供選項的角色?

  恐怕……不,一定是因為──

  四年前,我並沒有選擇的權利和緩衝吧。

 

  就像,這個在走廊上迴響,由遠而近追逼而來的腳步聲一樣──

 

  「啊……太好了,你們還在!」

  儘管前門被推開的聲音異常的大,我卻不可思議地不感到驚愕。

  只有,一種變了質般的恐怖和絕望感,在瞬間籠罩了全部的感官。

  站在教室門口,正努力壓抑雙肩起伏的大坪,以快瘋了般的神情,喊出這句和我的記憶強迫重合的話:

  「小衛……黑崎她,不見了!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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